宋舒予在員工通道上面的照片墻那邊停留了好幾分鐘。

大堂經理剛想問宋舒予有什麽問題時，宋舒予看一眼時間，有禮貌的說道，“現在帶我去天臺吧。我還有個客人。”

大堂經理拿了鑰匙，帶著宋舒予到了天臺。

當年的事情因為發生在周雲卿身上，一直都是C城很大的新聞。所以提到麗都酒店，沒有人不知道這件事的。是以宋家人也時常被人談起。麗都酒店的入職培訓，甚至有一條就是拿這件事當個案例，讓大家必須時刻註意客戶的安全。

事情發生在天臺，大堂經理便明白了宋舒予的來意，覺得她是來這裏悼念自己母親的。

只不過十多年了，好像還是頭一次見到宋家的人過來。

宋舒予單薄的身體站在天臺上，因為下過雨，空氣都是濕潤的。刮過來的風涼意很重。

宋舒予的衣服濕了又幹，幹了又濕，她渾然沒在意。只是覺得身體有些發熱，隱約覺得有些虛浮。

宋舒予聽到後面有些動靜。

她垂眼看一眼腕表的時間，六點。她的爸爸一貫這麽準時。

她聽得斷斷續續，但能猜到大抵的內容。依照宋京梁的身份和地位，說服大堂經理把這邊的空間留給他們父女不是一件難事。果然片刻後，宋舒予聽到了門關上的聲音。

宋京梁邁著步子走過來，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，“就穿這點衣服也不冷？回來竟然也不和爸爸說一聲？”

皮膚清晰感覺到屬於爸爸的溫度。

宋舒予鼻子微酸。讓她做一個冷硬心腸的人去質問最愛自己的爸爸，過於困難了。

她低低應一聲，沒敢轉頭，“有些事，臨時回來的，沒來得及通知爸爸。”

“有什麽要緊的事情？”宋京梁隨即又說，“你董阿姨說女孩家心事多，她竟然還嫌我啰嗦了。行了，我也不問了。你找爸爸來，是有什麽特別的事情嗎？”

宋舒予抿緊了嘴唇。頓了一下，才轉頭看向宋京梁，他將外套脫下之後，整個人顯得很清瘦。

他一直有外衣的包裹，讓宋舒予覺得她的爸爸還是年輕的，強壯的。

她作勢要把衣服拿開，“爸爸，你披上吧。”

“我不礙事，爸爸抵抗力強。倒是你，很容易就發燒。”宋京梁按住了宋舒予的手，阻止了她的動作。

他看了看前方，發出一些感嘆。但這感嘆很短暫，他說，“我們下去吧，這裏太涼了，風大。而且還有可能會再下雨。”

宋舒予站在那裏沒動，眼睛裏蒙了一層水霧，看著前方，聲音略顯空茫，“爸爸，這些年，你是不是一直想著媽媽？”

提及周雲卿，宋京梁有短暫的沈默。

“好好的，怎麽提起這些了？突然到這裏來，是因為太想你媽媽了嗎？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情？”

“我好想她。每天都會想到她。爸爸，我一直覺得媽媽不該死的。即便她做錯了事情。”

宋舒予轉頭看向宋京梁，眼神中帶一些期待和探究。

“人生在世，誰能不犯錯呢？”

“所以爸爸知道媽媽犯了錯對嗎？”

氣氛一下子凝滯。

宋京梁凝視宋舒予兩秒，語氣突然嚴肅，“回去吧。你有什麽話，可以回家說。”

“爸爸……”宋舒予擡手抓住了他的手臂。

不能再走了。

宋舒予不確定還有那個勇氣向自己的爸爸問個清楚。

“爸爸，我們就在這把話說清楚。這裏是媽媽離開這個世界的地方，我想，她能看到。”

“舒予，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麽？”

宋舒予神色平靜的看著宋京梁，一字一句的緩緩問出口，“爸爸一直都知道媽媽和賀東仁的婚外情嗎？”

宋京梁臉色倏忽一變。

“他們長達十幾年的感情，媽媽曾經為他懷過一個孩子。甚至在你們結婚之後，她也沒有和他斷了聯系。媽媽去世那一晚，他們曾經約好了要在這裏幽會，就在爸爸的……”

“夠了！”宋京梁眼眸中都是隱忍。

印象中，宋京梁從來沒有那麽大聲的和她說過話。

而因為周雲卿的過往，宋京梁的情緒失控了。

宋京梁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控，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，才說道，“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。不讓你知道，只是怕影響你媽媽在你心目中的形象。”

“是怕影響媽媽在我心目中的形象，還是影響爸爸的？爸爸知道了媽媽背叛你的事情，難道什麽都沒做嗎？”

宋舒予腳步微動，以一種逼問的態勢看著宋京梁。

她不知道知道答案之後她會做什麽？但她始終覺得，至少她有這個資格知道當初的真相。

“爸爸，你在這裏見到了媽媽對嗎？那個時候上天臺的人不止謝慕蓮和王彭他們。”

宋京梁皺眉。他終於意識到，宋舒予從沒有放棄過追查當年周雲卿的死。而她也比想象中知道的多。

宋京梁抓住她的手，說道，“你媽媽的事情不要再查下去了。賀家的人沒有一個是好惹的。”

“那爸爸告訴我真相。媽媽的死，到底是因為賀家人，還是因為……爸爸。”

宋舒予清楚看到宋京梁抓她的手在那一刻松開了。

他疑惑的看著宋舒予，“舒予，這些你都是從哪裏知道的？”

“因為當時有人看到了。葉福全，那個保安。爸爸不是也知道嗎？”

“他？你竟然見到了葉福全？”

宋京梁果然是知道葉福全的，那更說明葉福全說的是真的。

“爸爸，媽媽是你……”宋舒予抿緊了嘴唇，發現真正的將這個問題問出來如此困難。

她深呼吸一下，剛要開口的時候，卻被宋京梁打斷。

“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。不管你媽媽是怎麽死的，查到了又怎麽樣？舒予，真相有時候會很殘酷。如果涉及到的是你最親近的人，你還願意接受那樣的真相嗎？”

“爸爸，那麽多年了，我無時無刻都在懷疑媽媽不會自殺。如果你拿我當做你最愛的女兒，請你告訴我真相。”

“我太愛她了。那時候好像一切頃刻間傾塌了。我只是失控了，因為太生氣了，所以……”

接下來的話，宋舒予已經聽不清楚。耳邊似乎只有呼嘯的風，還有逐漸模糊的視線，以及最後消散的意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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